多年来,保险公司的资金运用一直是业界、监管机构和学者们共同关心的问题。实际上,保险资金的投资渠道堪称是个老大难问题。这个问题之所以难,是因为它受到两方面因素的夹逼:一方面,保险公司自身的经营越来越依赖于投资收益;另一方面,国内的各种环境因素却难以支持放宽投资渠道。 首先看一下第一个因素。我们知道,保险公司的经营运作是典型的“两轮驱动”型:一个轮子是承保业务,另一个轮子是投资业务。世界保险业的发展历程表明,随着保险业的不断壮大和成熟,投资业务对保险企业的生存和发展会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以美国为例,多年来美国的财产与意外保险业承保业务收益率都是负值,其中1998年为-4.3%,1999年为-7.0%,2000年为-9.3%,但是保险公司总体上仍是盈利的,盈利的主要来源就是投资业务。如2000年美国财产与意外保险业承保业务收益为-273.24亿美元,但是净投资利得则有569.08亿美元,最终整个产业扣除红利和联邦所得税后的净收入仍保持了205.59亿美元的高水平(相比之下,我国当年的保费总收入只有1596亿元人民币,约为192.3亿美元)。近年来,随着竞争的加剧,中国保险公司的承保业务利润率已经呈现出下降趋势,大量可运用资金积累在保险公司手中,再加上多年来累积利差损形成的压力,中国保险业迫切需要更好的投资增值渠道。 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一旦真的进一步放宽投资渠道,特别是允许直接投资于国内股票市场和其他实业领域,那么鉴于目前中国资本市场的不完善、保险公司自身投资能力的欠缺,放宽投资渠道的后果很可能是给保险公司的生存带来了更大的风险。拿普遍认为风险不大的中国债券市场来说,最近半个月左右的调整却使得债券这一品种的投资风险得到了充分显现。很多投资者,甚至一些大的机构投资者都出现了较为严重的亏损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允许保险资金投资于海外成熟而发达的证券市场也许不失为一种值得考虑的政策选择。放开海外投资渠道的好处至少有以下两点: 第一,相对于国内资本市场,海外发达地区证券市场的系统风险要明显低一些。以换手率这个指标来看,除我国台湾省的股市1995年换手率曾经高于深圳外,我国深沪两大股市换手率可谓雄踞世界股市之首,充分表明了我国股市过度投机与非稳定性的特征。相反,国外发达资本市场在这方面的情况要好得多。因此,如果允许保险资金投资于发达国家的证券市场,那么在保证相当水平的收益率的同时,能够大幅度地降低投资风险。此外,从各个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实践来看,绝大多数政府和保险监管机构都是允许一定比例的保险资金投资于海外的。即以较为保守的养老保险基金为例,许多国家都允许投资于外国股票和债券,如欧洲国家的养老保险基金配置在外国股票上的资产比率平均为15.5%,配置在外国债券上的比例为9.2%。即使是对于德国、英国、法国这样的大国,它们也依然有相当比例的保险资金投资于外国股票市场,如德国是5%,英国则高达18%。 第二,有助于尽快提高我国保险公司的投资能力,促进国际化投资和经营人才的培育和成长。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已近两年,保险业面临的国际竞争压力日益加大。我国保险业的发展需要更多既掌握国际规则又熟悉中国国情的专业人才,而直接与国际市场打交道是加快人才成长的重要途径。“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放开海外投资渠道就提供了这样一个让国内保险企业直接参与国际市场运作、直接向发达市场学习经验的良好途径。 对目前中国的经济形势而言,放开保险资金的海外投资渠道还有一个好处,这就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人民币的升值压力,释放一部分外汇储备。我国外汇储备已经达到3460亿美元,这不仅对国内的基础货币投放起到了挤压作用,而且在客观上对人民币的汇率升值造成了很大压力。目前国际上有多种力量希望人民币能够升值,他们或指责或鼓吹或施压,试图也让中国政府签订一个类似当年日本的“广场协议”。 坦白讲,中国的经济形势并不必然支持汇率升值的结论,我们更不希望政府因屈从外部压力而使人民币贸然升值,果如此,则祸莫大焉。因为汇率升值与否的背后实际上是各国利益,特别是各国经济利益的博弈。对此,政府一方面应毫不动摇地坚持稳定汇率的立场,另一方面也需要积极采取各种措施消解人民币面临的升值压力,而允许保险资金投资海外无疑是值得考虑的政策选择之一。 当然,海外的证券市场并不意味着毫无风险。任何时候进行的投资都是收益与风险之间的权衡。国外发达地区的证券市场相对比较成熟,规则完善,投资者更为理性,比国内市场更适合长期性投资。但国外市场仍然是有风险的,而且还可能会面临一些与国内情形殊异的特别风险。因此,加强对投资于海外的保险资金的监管是极为必要的。可考虑的措施包括比例限制和资金规模限制(包括分别投资于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的限制)、证券市场的选择范围控制、定期汇报制度、企业资格审查、公司风险管理制度建设等等。再就是加强国内金融业监管机构的工作协调和信息共享,因为保险资金投资海外必然是牵涉到证券、银行和保险等多种机构的跨行业行为,同时还应该加强与国外监管机构的沟通与交流。此外,防范汇率风险也将成为保险业必须加以密切关注的事情。对保险企业的海外投资而言,人民币升值是绝对不划算的。因此,在允许一定比例的保险资金投资海外之后,市场上将增加新的希望人民币不升值的预期;另一方面,鉴于目前人民币汇率本质上仍是有管制的浮动汇率,这就更加要求政府坚守稳定汇率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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