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南军：社会阶层结构与中国保险业的发展

    二十多年来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带动了保险业的 “繁荣”，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中国保险业更是呈现出跳跃式发展。一些学者乐观地根据对未来中国GDP的预测来给中国保险业绘制激动人心的宏伟蓝图，然而，他们却忽视了我国当前社会阶层结构中暗伏着阻碍保险业发展的巨大不利因素，这个不利因素就是历史现实情况形成的中国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及其变动趋势。
    社会阶层结构形态是指社会各阶层在社会结构中的分布形态，它描述的是社会各阶层在社会结构中所处的位置。和谐社会的阶层结构形态应是一种两头小中间大的橄榄型结构，这种社会结构中间层庞大，大多数人享有中等或中等以上的收入，构成经济社会中的主导型消费群体，特别贫困和特别富有的人口占比很低，社会主导价值观认同感强，社会矛盾较为缓和。这样的社会阶层结构形态最和谐、最稳定、最有利于社会持续有序地向前发展。另一种相反的是社会阶层结构是金字塔型结构。在这种阶层结构形态里，极少数人居于社会的上层，收入水平高，消费能力强，而绝大部分人则处于社会的下层，具有较低的收入水平和消费能力，整个社会呈现两极分化态势。与橄榄型社会阶层结构比较，金字塔型社会阶层结构形态中，社会各阶层之间的利益矛盾和冲突相对比较大，这样的社会阶层结构稳定性最差，不利于社会的和谐发展。中国现阶段社会阶层结构是怎样一种形态呢？从社会变迁的角度，中国正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其社会阶层结构不可能是纯粹的橄榄型或是纯粹的金字塔型社会阶层结构，而应该是介于橄榄型与金字塔型之间的一种社会阶层结构，在中国社会，大多数人处于社会中下层，收入和消费水平较低，也出现一批新的社会权贵与富豪阶层，社会有向两级化发展的趋势，但又未形成贫富极端分化的金字塔型社会阶层结构，对此，我们称之为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
    社会阶层结构与保险业发展具有什么样的关系呢？在一个社会中，社会成员的社会层级越低，政治意见表达能力越弱，社会保障供给越不足，对商业保险（这里指保障型商业保险）需求越强，但购买力越弱；社会层级越高，政治意见表达能力越强，社会保障供给越充分，对商业保险需求越弱，但购买力越强。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社会成员越接近社会中层，越能实现保险需求和购买能力的均衡，从而形成有效需求，即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用通俗的说也就是：穷人非常需要保险，但买不起保险；富人买得起保险，但因为自我保障能力强而不太倚重保险；只有中间阶层既需要保险，又具有一定的保险购买能力，才能形成有效需求。说到这里，想起一些人简单地批评我国居民保险意识薄弱制约了保险业的发展，这其中也许有部分合理的成分，但批评者本身是否也受制于“何不食肉縻”的思维局限呢？如果一个社会阶层结构呈现橄榄型，必然会对保险产生强大的有效需求，从而有力地促进保险业的发展；相反，如果一个社会阶层结构呈现金字塔型，大量穷人的占比结构必然会抑制社会对保险的有效需求，从而阻碍保险业的发展。
    中国现阶段社会阶层结构形态，虽然并非金字塔型，而是生梨型。即使是这种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形态也已经对保险业产生了负面作用和影响。首先，保险产品结构失衡，投资分红产品过度扩张。中国中间阶层的弱小，人数占比高的下层社会有效需求不足，而高社会阶层对保障型保险产品的边际消费弹性很小，他们收入的提高对刺激其消费保障型保险产品难有直接的作用，但对投资型保险产品弹性却非常大。中国保险业在生存压力下，较之于欧美保险市场过早、过快、规模过大地进入了投资联结产品和分红产品市场，以挖掘和满足社会中上阶层的需求，但却弱化了保险最基本的社会功能――保障。其次，过度营销和恶性竞争。一方面全世界都看好市场，那是只看见了中国人口多和经济的高速增长。一时间，外资、民资纷纷涉足保险业，保险供给能力迅猛提升。但进来后又都觉得市场不好做，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未曾注意到中国的中间阶层，也就是对保险具有有效需求的人口数量占比太小，无法匹配增长速度相对较快的保险供给，保险公司不得不为稻粮谋，从而诱发过度营销和恶性竞争的市场态势。最后，保险业无法充分发挥应有的社会经济功能。一方面，中国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形态使得社会分层中人数占大多数的阶层的保险需求无法充分满足，从而使得保险业无法充分发挥应有的保障功能，保险业的社会意义大打折扣。另一方面，保障是保险的首要和基本的功能，在此基础之上保险派生出资金融通、资源配置和社会管理等其他功能，保障功能不能充分发挥，其他功能也会受到限制。此外，由于社会保障与商业保险具有一定程度的替代性，同时社会不同阶层在表达和追求自己利益的能力上存在着巨大差异，中国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形态使得社会保障政策倾斜于社会中上层而非中下层，社会中下层对商业保险潜在需求更大，不能满足的问题更加严重。
    中国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本身是介于橄榄型社会结构和金字塔社会结构之间的社会结构类型，处于在这种结构形态里的中国社会各阶层都处在剧烈的分化重组中。生梨型社会结构形态明显的特征就在于它是一种运动型的社会结构形态。今后如果中国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向橄榄型社会结构运动，对保险具有有效需求的社会中间阶层的人口占比日益扩大，中国保险业将可能有一个长期的、可持续的发展。反之，如果向金字塔型社会结构运动，社会两极分化严重，保险的需求和供给不能实现有效对接，最终出现严重的供求失衡，中国保险业在经历短暂的高速增长后将可能难以为继。
    那么，中国这种生梨型社会阶层结构形态今后是向橄榄型社会阶层结构运动，还是在向金字塔型社会阶层结构形态运动？它取决于最高决策当局今后一段时期的政策取向，但就目前来看，中国社会贫富状况有进一步两极化，向金字塔型结构变动的趋势，这显然不利于中国保险业的发展。这当然属于保险业的外部环境问题，但它构成了中国保险业当前的主要外部环境问题，并足以影响中国保险业未来的发展趋势。因此我们在今后制定社会发展规划中，必须一手抓经济发展，一手抓社会和谐（主要内容之一就是避免社会贫富严重两极分化），促使中国社会阶层结构由生梨型向橄榄型转化，努力提高低消费阶层的收入水平，从而使其潜在的保险消费欲望得以实现，这不仅有利于社会稳定和人民福祉的提高，也有利于促进中国保险业长期、稳定、可持续的发展。

2006-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