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27
十九届五中全会公报明确提出“十四五”时期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其中包括“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更加健全，卫生健康体系更加完善”。近年来，我国多层次的医疗保障体系框架已布局清晰：我国的基本医疗保险体系包括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和城乡居民基本医疗保险，这第一层保障是我国基本医疗保险体系的基石，已实现“广覆盖、保基本”的政策目标；与之对应的，职工大额医疗费用补助和城乡居民大病保险作为这两种基本医疗保险的有效补充，在不额外增加缴费的前提下，覆盖大额医疗支出，普遍地减轻人民部分的医疗费用负担。
在旨在“保基本”的社会医疗保险之外，国家鼓励发展商业健康保险作为第二层保障。2009年以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来促进商业健康险蓬勃发展，以解决多层次、多元化、个性化医疗保障需求。这类保障可以是个人购买的商业医疗保险，包括重疾险、高额医疗费用保险（“百万医疗险”）、失能护理保险等，也包括企业为员工投保的团体商业补充医疗保险。第二层次的保障为有一定支付能力，且有更多样化医疗需求和投资需求的个人、家庭和单位提供了更加定制化的保障选择。随着经济发展和医疗需求的升级，我国民众对于健康保险的意识不断提高，商业健康保险的保费收入自2012年以来始终保持了约20%的年增速。2019年，这一增速高达近30%。结合今年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暴发的态势，行业普遍感受到民众的投保热情进一步上升，在经济增速放缓的背景下，依旧可期商业健康保险今年继续保持较高水平的增长。
第三层次保障是普惠性的补充医保。普惠补充医保以城市为单位，以发达省份或城市为主，在近年来得到快速推广，并且有效地结合了基本医保和商业健康险，填补了保障空白。针对“建档立卡户”“五保户”这一类低收入群体，各地在脱贫攻坚的过程中，也基本都打包推出了政策性的补充医疗保险（“扶贫保险”），使得这一群体无需缴纳保费，即可获得保障。而且通常取消了起付线的约束，并将自付比例降到5%甚至更低。
在这一整体布局之下，全体人民基本实现了基本医疗保险的覆盖，而在补充医疗保险层面，中高收入群体和绝对低收入群体也分别对应了较为合适的市场或政策性保障渠道，相比而言，处于政策空白的是中低收入群体的补充医疗保障。这类群体不太可能被企业的团体补充医疗覆盖，通常也没有经济能力承担商业健康长期保单的保费，但又无法被纳入普惠性医保的范畴中。但他们同样也存在发生高额医疗费用的可能性和因此落入财务窘境的危机感。他们对于补充医疗保险有需求，但保险市场给这一群体提供的选择明显不足。
在客观需求广泛存在而正规保险市场供应不足的背景下，伴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和互联网平台的蓬勃发展，健康互助平台应运而生。他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中低收入群体对于发生健康风险的焦虑感，也填补了商业保险市场在这一细分市场中的不足，因而受到了很多互联网用户的认可，尤其是习惯在手机上进行快速消费的青年群体。但互助平台在性质上不同于商业保险公司。它虽然与相互保险公司在名称和目的方面存在相似之处，但在定价、资金运营和组织结构方面均存在实质的差异。具体而言，这导致互助平台在产品开发模式和商业运作模式方面都存在重大挑战。
首先，互助平台大多采用将长期重疾险短期化切分销售的产品开发模式；由于长期产品短期化，而且早期投保用户普遍年龄偏低，因此，大量风险存在滞后性。随着时间推移，如果新增低风险客户比例下降，那么风险池的风险水平自然随时间推移而上升，平均赔付金额也会随之上升，必然给用户带来总涨价的不良体验，促使较低风险的老用户选择退出，形成类似于柠檬市场的“死亡螺旋”。由于市场竞争的加剧，进一步吸引低风险客户的难度也逐年上升，这一态势似乎难以避免。
其次，互助平台在资金运营方面比传统保险公司受到更多的限制，商业化的运作模式不够明确。平台在获客、理赔和运营方面都存在较高的运营成本，但是收入方面是以管理费的形式收取，因此，平台通常采用与保险经纪公司合作推广保险产品的方式获得广告收入。这一渠道具有其天然的优势，但也使得用户教育更加困难，因为用户通常花费较少的时间做出加入互助平台的决定，本就很难分清互助和慈善（比如大病众筹平台）、保险的不同。加入保险推销使得信息更加繁杂，容易使消费者产生误解。
为实现互助平台的长期持续发展，需要重点关注逆向选择、道德风险和用户教育三个方面的问题。互助平台所面临的随着分摊额上涨，优质客户不断流失的趋势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保险公司所面临的“逆向选择”问题。因为互助平台其实可以观测到用户的一些基础信息，因而可以实现更好的风险定价。如果就普遍多数用户而言，加入互助平台时并没有过多的“私人信息”导致互助平台无法合理定价，而是平台选择用这种初期低分摊额的方式吸引更多的用户加入，那么长期内的风险池恶化只是必然的结果，而非“选择”所造成的。控制道德风险是互助平台能够长期存续的关键，即在应赔尽赔的同时，做到“不应赔绝不赔”。杜绝欺诈是在尾端控制风险的重要手段，也是培育用户信任的关键。最后，用户教育实际上是缓解“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的重要途径。目前，平台比较关注吸引用户加入，但是长期内用户的维护和持续教育实际上非常关键，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死亡螺旋”的出现。可以考虑针对年轻用户的消费特点设置一定的线上培训、教育游戏，在初年低费用的前提下，要求用户在初次加入平台后的一段时间内完成培训，获知分摊额会逐年上升的基本事实，提醒用户关于健康告知的重要变化，避免对于互助产品理赔范围的误解，防止出现收钱后全不作为，理赔时细翻旧账的局面，在产品流程中把用户教育落实常态化。
转载自《中国银行保险报》“北大保险评论”栏目第710期，2020年11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