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健康保险产品的选择是一项复杂而重要的决策活动，不仅要求消费者充分理解保险条款中的专业名词及理赔计算规则，而且依赖消费者对未来医疗支出做出合理预期。保险需求的标准模型假定，理性消费者在选择健康保险计划时，会在降低预期财富（即支付一笔确定性数额的保费）和降低财富方差（即减少未来医疗支出的不确定性）之间进行权衡。消费者如何进行权衡选择，则取决于其对未来医疗支出的预期和对医疗支出风险的承受能力。在商业健康保险产品投保的决策环境中，保费一般是容易观测的信息。然而，由于保险合同往往具有复杂的非线性结构，即便给定对未来医疗支出的合理预期，量化保险的价值也并不容易，这增加了产品比较的难度，为消费者决策带来明显挑战。
我国消费者金融保险素养现状
尽管金融教育在我国逐步普及，但仍有大量消费者在面对复杂的金融产品和保险条款时感到困惑。由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和嘉信理财联合发布的《2023中国居民金融素养报告》显示，我国消费者的金融素养还相对较低，在保险板块尤为薄弱。
在金融保险知识匮乏的情境下，消费者能否充分理解保险条款中的专业术语和复杂的计算方法令人质疑。我国居民在保险参与方面非理性决策的例子屡见不鲜。在社会保险领域，我国自2009年启动了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计划，年满60岁的参保者可直接领取由政府全额支付的基础养老金。然而，在符合参保条件的农村老人中，有超三成晚于政策实施当年参保，造成数月的养老金损失。在商业保险领域，2023年9月起，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组织保险公司展开人身保险“睡眠保单”清理，半年内完成732万件保单的提醒，涉及金额高达457亿元。这些“沉睡权益”的背后，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消费者对其购买的保险产品及享受的保险权益缺乏了解。
现行健康保险产品信息呈现方式的主要问题
除保险知识不足以外，保险产品信息呈现的复杂性加剧了消费者选择的难度。当前，我国商业健康保险的投保网站通常提供保险产品的两类信息：一是保费，输入被保险人的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即可看到由保险公司测算的保费，这种量化的呈现方式使得保费在不同产品之间容易对比；二是保障细则，其中包含大量的专业术语和复杂的计算方法。在目前主流的呈现形式下，不同产品的保障条款对比主要依赖一张复杂的表格。然而，对于缺乏专业知识的消费者来说，充分理解这些信息并科学比较不同的保险产品仍是较大的挑战。这种信息呈现方式存在以下两个主要问题：
第一，保险产品价值评估困难。消费者在选择保险产品时不清楚如何评估其价值，往往过度关注已被量化且易于观测的保费，而忽视了免赔额、共保比例等其他影响未来自付医疗支出的重要因素。
第二，过度依赖代理人推荐。保险产品的复杂性使得消费者需要付出大量的成本才能获得较为全面的信息，而进行产品间的对比仍有赖高昂的计算成本，这往往使时间约束紧张和认知水平有限的消费者望而却步。此时消费者在面对代理人的推荐时容易盲目接受，然而代理人可能会因为利益因素，推荐对赚取佣金有利而非最符合消费者需求的产品，这将进一步加剧消费者决策的非理性。
相比之下，美国的健康保险投保网站不仅提供每月的保费信息，还提示消费者在选择保险产品时全面考虑全年的所有医疗相关费用，同时将保费、免赔额和共保比例等维度的信息纳入考虑。例如，消费者在美国奥巴马医改网站上选择保险计划时，网站会提供一个综合医疗成本估算工具：输入被保险人的基本信息和预期的医疗需求后，网站会针对每个保险计划估算出总医疗成本，其中包括年度保费和依据合同约定的免赔额、共保比例等计算出的预期自付医疗费用。这种总成本测算工具帮助消费者免受复杂的非线性医疗费用补偿条款困扰，可量化对比不同保险计划的价值，从而做出更为理性的选择。
辅助消费者优化投保决策的建议
就健康保险投保网站的产品信息呈现方式而言，可以采取以下具体改进措施：
一方面，提供全面的成本信息。在提供保费信息的同时，还提供年度总成本的估算，将免赔额、共保比例等保障维度的信息纳入量化计算。例如，投保网站可提供一个全面的医疗成本估算工具，消费者输入基本信息和预期医疗需求后，网站根据这些信息计算预期的总医疗成本，并同时将保费和总医疗成本信息提供给消费者。这有助于将消费者从复杂的保险条款和计算压力中解放出来，直观地对比每一款保险产品的综合价值，并将保费和保障信息纳入决策，做出最符合需求的选择。
另一方面，简化信息呈现形式。通过直观的图表和简洁的说明，将复杂的保险条款转化为易于理解的信息，便于消费者比较和选择。例如，投保网站可以使用辅助图示来展示保险产品的综合成本信息，绘制出个人在其各种可能的医疗费用情境下所对应的总医疗成本曲线；将多个保险产品的总成本曲线绘制在同一张图中，帮助消费者直观对比各个保险产品在不同医疗费用情形下的总医疗成本，并根据对个人医疗需求的预期做出理性的决策。
此外，规范保险代理人的销售行为，引导消费者全面评估保险产品的价值，避免仅以佣金为导向的推荐行为。例如，要求代理人在推荐保险产品时，详细说明推荐产品的保费和保障范围，并向消费者提供预期总医疗成本的量化估算服务，确保消费者在做出决策前能够获得全面的信息。
在信息时代，保险公司和监管机构应当与时俱进，积极改进保险产品信息呈现方式和服务模式，支持消费者更加便捷、透明地获取信息，提高决策能力。这不仅有助于消费者获得更好的保障，也有助于提升整个保险行业的透明度和公信力，促进保险市场良性竞争和持续发展。
转载自《中国银行保险报》“北大保险评论”栏目第862期，2024年9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