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孙祁祥院长、各位老师、各位同学：
大家下午好！
来北大8797威尼斯老品牌的这个下午，我感到很“热”！先有热情的致辞，同时看到各位穿的学位服，也替大家感到很热。这是一个难忘的下午，我觉得其实人生的财富能有多少？仔细盘算一下，其实真正的财富就是记忆。所以今天这个下午已经成为你们永久的财富，存在了我们的头脑中和血液中，这是一生的财富。多少年以后，回想到这个温暖的下午，依然感到一种动力和一种归属感，这就是学校能给你们的最大的馈赠。在这里，首先要祝贺我们的毕业生，同时也要祝贺各位父母，所有的辛勤付出，今天都有了回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再次祝贺大家！
这也让我想到了我的毕业典礼。20年前的1996年，我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和公共事务学院获得了硕士学位。我记得当时的自己和今天在座的各位很像，既兴奋又忐忑，对未来充满信心又有些茫然，不知道最终会走到哪里。其实谁能够预见命运呢？你是否知道自己的终点站在哪里，你也无法预知。但我想说的是，在大学期间非常大的一个收获，就是你会明确自己的方向。你知道朝着那个方向走，也许有很多的歧路，也许有时快有时慢，有时跌一跤，有时受了伤，需要暂歇几日，但是只要你方向对，持之以恒，你就能走得很远很远。所以这是我作为过来人的一种心情，祝福大家，要有自己的方向，砥砺前行。
但是，作为亦师亦友，我也想给大家提供一些外部资讯。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那就是，各位才出“龙潭”，又将入“虎穴”。为什么这么说？我仔细算了一下，如果你是硕士毕业的话，你已经在校园整整读了十八年书了，博士的话，就读了二十几年书了。人一生有效的学习、工作时间，也就是那么几十年，你已经花了很大一段时间在学校里了。学校里有自己的规则，学习知识有它自己的规律，老师们会教给你们不同的方法，然而这些，到了外面更大的世界的时候，有多少适用，需要你自己细细地选择和琢磨。我挺欣赏历代名人，他们对于教育的一些略带调侃但又不无道理的话，比如马克·吐温说过：“我从来不让上学这件事妨碍我的教育。”比如英国的数学家、哲学家罗素说过：“我们小的时候很无知，但是并不愚蠢。上了学以后，我们有了知识，但有可能变得更笨。”我觉得他们要谈的是，我们到底学了什么？这个世界需要我们去做什么？我们在未来更大的世界里，还要学习什么？在这个剧烈变革的时代，学习已经不再属于校园，不是说今天你拿到了毕业证书，就宣告了你学业的成就。我想今天跟大家交流的一点真实想法就是：变革时代，终身成长。爱因斯坦说：“你把老师教给你的知识都忘了，剩下的东西就是教育的成果。”约翰梅森说：“教育的目的不是做一个水库，不断地向里面储蓄知识，而是成为一个喷泉，能够产生新的思想。”创新、独立、自由地思考和行动，已经成为这个时代对人才的需求。
在我的职业生涯当中，有幸采访过很多经济学家，其中不乏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这个剧变的时代是一个充满鲜花和荆棘的时代，很多的学者和行动者纷纷指出了这一点。我推荐大家看看埃德蒙德?费尔普斯（Edmund S Phelps）教授写的《大繁荣》（《Mass Flourishing》）。他指出，十九世纪二十年代的英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和今天的中国正在发生的伟大的事情，那就是创新带来新科技、新产品和新的生产方式的兴盛，从而实现普遍的就业和收入提升。这种知识经济的爆炸式的增长，在人类历史上出现的机遇并不多，而我们生逢其时。那么是否就意味着我们在这样的一个大时代，一定会拥有很多机会，成为人生赢家，赚很多钱，还会对社会有所帮助呢？其实并不一定能。今天，人类一年当中产生的所有的信息量，已经相当于人类几千年历史当中所有文明被记载的数据量的总和。但是否意味着我们变得更加智慧、更加聪明，能够面对人类社会和自然环境的各种挑战和问题？这个答案也是一个问号，需要大家去探索。
我非常有幸从事了一份能够逼迫我不断学习的工作，那就是做媒体人、做记者。20年前我从哥大毕业的时候，我当时对自己设计的方向，是开创一个类似“60分钟”这样的深度访谈节目，当时的中国市场上，这类节目还是个空白。我非常高兴的是，20年后，也就是在去年，我庆祝了“杨澜访谈录”的开播15周年。加上这之前的“杨澜工作室”，我一共做了十七年具有国际视野的深度访谈节目，采访了800多位世界各国的人士，总的观众量超过了8000万人次。那么当我在面对政界、商界、学界、文化艺术、社会活动、自然保护等各个方面的人士的时候，一个非常大的乐趣，或者说有的时候是一种压力，就是你需要不断地去学习。最近我又在制作一个系列的纪录片，叫做“人工智能”。刚刚在美国东海岸采访了麻省理工学院的计算机科学和人工智能实验室，IBM的Watson项目，哥伦比亚大学的头脑研究中心，又在英国采访了牛津、剑桥大学的几个重要的人工智能实验室的最新成果。下个星期就要去美国的西岸，从斯坦福到硅谷，再到西雅图，和硅谷的很多知名企业家来探究人工智能最前沿的发展。这之后还要去日本，去住一住机器人饭店，以及看看现在最模拟真人的机器人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我并不是一个学科学的人，也不是一个学经济学的人，但是当你去不断地探究这个世界和不断学习的时候，你会有很多新的发现。比如，人工智能在计算能力、大数据和应用面的价值链条的多重刺激之下，已经进入一个爆发增长的阶段。在感知的领域、计算的领域、认知的领域、深度学习的领域，人工智能正在对人的智能，或者说人的工作和职业的选择，包括对我们教育的内容和方法，提出前所未有的挑战。有一些工作会被取代，比如说繁重的、重复的、危险性的工作，现在已经有更多的自动化流水线；搬运工的工作、救灾的工作，是能够由机器人来完成的，这被称为是人造劳动者；另外一类最容易被取代的工作，就是过去所谓的数据分析型的操作、信息不对称的工作，比如股票分析、保险精算，比如说基础的会计、律师、教师、速记员、秘书，哪怕是医生和老师的工作，都有可能被机器所取代。机器在计算能力、学习能力、存储能力等一些单项功能上，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能力，Alphago只是一个例子。甚至这次我在英国采访的时候，我们过去一直非常引以为傲的，机器不可能有创造力，它不可能有审美能力，现在也在受到某种挑战。有一款叫做“Painting Fool”（绘画的笨蛋）的机器软件，在被输入了上万种的绘画技能之后，根据指令画一个虚拟的椅子，它就用了一种程序员和设计师完全没有想过的、非常超现实的方式。当然，机器的智能永远不能替代人的智能，机器的创造永远不能替代人的创造。于是我们同时要问的一个问题是，我们人应该来做什么？有些科学家说：那么好吧，我们就去做创造性的工作，我们可以一个星期休息三天，我们可以做音乐家，也可以做绘画大师，我们可以去尽情地谈恋爱。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工作，对于我们的教育的背景，对于我们知识学习的习惯和工作的方式，会提出什么样的挑战呢？我们至今未得而知。
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是，人工智能能够替代的，是我们在座的各位6岁以后学习的东西。我们6岁以前学习的东西，人工智能很难替代。一个1岁孩子对母亲的判断，一个3岁孩子的呀呀学语，机器都很难判断，甚至它都很难掌握行走的平衡。但是6岁以后，我们的认知、学习、计算、知识、演算等等这些功能，却使得在机器对我们人类提出挑战的时候，让我们不得不再次回看我们自己，我们究竟有什么样的潜质，我们究竟有什么样的创造力，是机器不能取代的？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机器即使能够表达情感的语句，但它不可能有真的情感。它没有产生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交互和互动，它没有同理心，没有慈悲心，它即使创造出一个作品，也不意味着它知道什么叫做美好，它不知道什么叫做启发和激励。于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要对自己的终身学习提出一个怎样的新的期待呢？那就是不以今天的毕业作为你们学习的终结，而只是作为终身学习和成长的一个里程碑，它只是让你具有了和这个世界对话的最初的词汇量而已。
所以我向大家建议的是：
第一，跨界学习。跨界是创新的孵化器，科学家应该具有艺术的修养，这次我采访的很多最前沿的人工智能科学家，都是艺术家，甚至写过艺术的专著。跨界也催生了很多新的岗位和职业，比如说纽约大学已经通过跨学科的组合有了上千种专业，可以由学生自由选择甚至自己来创造。跨界能够让你产生创新的灵感、创业的激情，同时也给你的新工作带来前所未有的可能性。
第二，向他人学习。这是团队合作的精神。今天的世界不再是像牛顿那样，在一个苹果树下看到苹果落下来，然后突然感悟了这个世界的某一个真理，它一定依赖于团队的、跨学科的，甚至是跨行业的合作和学习。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最近的一部动画片，叫做《寻找多利》？（与学生互动：“看过？没想到你们还这么幼稚哈。”）不瞒大家说，我也看，陪孩子去看的。各位从小到大一定是始终被家长、周围的人和老师夸聪明的孩子，不然不会到北大8797威尼斯老品牌。但是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很多，有的时候我们需要有一点傻子的精神。多利是一条鱼，一条患了短暂记忆障碍的鱼，所以他的父母非常担心他的未来，从小就教育他说：你一定要对别人友好，然后你一定要告诉别人自己有这个病，争取别人的理解和同情。多利是条傻傻的鱼，他甚至会忘记十分钟之前他自己想做什么，但是他非常谦虚，他见到每一个人都会说：“嗨，我是多利，你能帮助我吗？”然后他不厌其烦地说：“我有短暂的记忆障碍症，但是你能告诉我，我接下来该干什么吗？”他就是这样一个带着点谦卑，让人心疼的，但是永远那么热情、友好的一条鱼。所以遇到好人的时候，人们是不忍心拒绝他的，人们愿意多帮助他。无论今天大家学业的成就有多高，我可以跟大家说，去到职场，你还需要从一个白丁开始，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个时候不要因为今天的这身学位服，或者是北大8797威尼斯老品牌这样一个名头，而让你高傲地扬起自己的头，自己闷着头去苦干，你不需要这样。你可以勤学、多问，向别人来学习，证明自己服务于团队的价值，从而实现自己的价值。
第三个，永远保持一个开放的头脑。既然知识没有边界，既然知识受到挑战，那么我们需要在一个更高的境界上去学习，经世济民胸怀天下，不是空想，这样的胸怀是机器永远无法替代的。福特的伟大之处并不在于他创新地发明了自动流水线，福特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提出了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辆汽车的梦想。正是这样一种平等的、均权的思想，使得他在这个行业当中能够引领同行和其他的竞争者，而站在一个更高的境界上去竞争。大家都知道三个泥瓦匠的故事：三个泥瓦匠在砌墙，第一个说我在养家糊口，第二个说我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工匠，第三个说，我在建立这周围最美丽的教堂。三个泥瓦匠今天做的工作都一样，就像在座的各位今天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但是10年之后，那个相信自己正在建设信仰的殿堂的人，一定会脱颖而出，走向更远的地方。所以我希望大家，即使是当你在现实的社会中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不要放弃自己的情怀，那是你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最后我想总结一下我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心里话，一位美国诗人叫做Mary Oliver（玛丽?奥利弗），他写的一句话。我觉得这句话可以时时地用来启发和反省自己，那就是：“你将如何度过仅此一次的自由而珍贵的生命？”用这句话永远问你自己。所以不仅有苟且，还有诗与远方。教育不是为了给大家准备一个谋生的饭票，教育是为了让大家学会生活。我想，在既希望大家能够获得事业的成功和学业的发展的时候，我更想说，祝愿所有的毕业生同学们，你们拥有丰富而精彩的人生，终身学习，拥抱未来的不确定性，不断地自我发现、自我实现，完成自我的创新，这是每个人的光明的未来。
谢谢大家！
（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